去年老虎一夜之間由天堂跌到地獄,如再有新情婦出現,觀眾已麻木了。全球高爾夫球迷現今最關注的是他何時復出。
踫巧今年是虎年,香港媒體這幾天少不免談虎,當然此虎不同彼虎,但總教球迷一聽到虎必然聯想到老虎活士去。剛巧在網上看了一篇文章,用術數占卜老虎活士何時回歸,真令筆者不吐不快。
現今香港社會上風水術數大行其道,尤其是在這春節期間,什麼與玄學沾上關係的「發言人」紛紛像猛虎出籠,在任何媒體上聽到的和看到的都是談虎年運程;電視節目更把風水包裝成「學堂」,登堂入室,比推行母語教學更有效。
加上近期一連串以旁門左道掛帥的報道例如龔如心遺產案中的燒銀紙、種生機、茅山術士托辭「師傅上身」與少女性交,和在街上行路「吊腳」也被人逼去驅魔等負面新聞沿沿不絕,正面一點也有劉皇發為香港求得中簽,八十後求得下簽,這些報道是反面教材還是鼓吹迷信,什麼時候香港一躍而成為國際迷信大都會?是不是全港市民心靈受創,需要一服「不問蒼生問鬼神」心理治療劑?
中國人迷信是從誤解《易經》開始,各大「撈得風山水起」的香港術數師也是從大部分香港人對《易經》一知半解開始。自小聽過太多人把《易經》說得出神入化,看過太多歌頌《易經》卻言不及義、深澀難明的叢書,和遇過一些所謂高人,把《易經》引用得朗朗上口,追問之下卻不是敷衍了事,便是誤導你,或為抬高自己身價,保障一己利益,或索性打擊你的自信說:「《易經》好深,你唔明㗎」。
十多年前筆者力排眾議,堅持不跟任何師傅,自學《易經》。從一本英文書I-Ching開始,反複核實《易經》中基本terminology的中英文解釋和定義(「好深」就是古書的中文名詞幽晦艱澀,不能望文生義,英文翻譯即可解決這問題),之後跑遍中港台三地書局(當時在網上中文書還未普及),自編一張閱讀書單(現今在網上學《易經》真是方便之至),一口氣買了包括孔子五十歲讀《易經》而知天命寫的讀書報告《系辭》上下傳、批判《易經》的《彖辭》、南懷瑾大師解釋《系辭》上下傳的課堂筆記《易經系傳別講》、《易經》原文和輔導性讀物等三十多本。一年多後我自覺已解開《易經》的神袐面紗,之後便沒有再鑽研下去,因為我得到了兩個結論。
結論之一是,就理論而言,宏觀上,《易經》說不上是絕對科學,只可以說《易經》跨越了具體科學進入了科學的尖端,就是哲學。而這哲學和西方近代哲學也不同,卻是中國哲學的起源,意義重大。《易經》的宇宙觀解釋萬物起源,本是簡易,同時變易,易亦是不易;當中每一卦、每一爻、每一點也包含理、象、數,具科學意義。
微觀上,《易經》肯定是非常數學。最吃驚的是,變卦時的錯、綜、複、雜用到的「羣論(Group Theory)」,西方要到十九世紀才出現!還有一本書名為《如易 ——系統易學》,2000年由一名福州青年易學研究者余斌所寫。他用三維數學來解釋《易經》。設一個透明球體(「太極球」)全新模式,把我們常見的八卦,變成是從高處鳥瞰這球體投射在平面上的mapping!這即時把《易經》中的數學解釋得水銀瀉地,非常新穎精辟,嘆為觀止。但這絕非是沒受過正統高等數學訓練的「易學家」所能理解,這曠世模式至今還未被廣泛接納也不足為奇。
結論之二是,就應用上而言,《易經》的占卜雖然異常靈驗(其後變奏出來的不同占卜術的可信程度則不一而異),但在卦辭和爻辭上已預留了無限想像空間,所以自古至今,「易學家」多得像恆河沙數,各家各法,窮一生之力也無法盡閱。
再者,《易經》的起卦一點也不神袐,雖然起卦的方法眾多,卜筮也可,現代人用骰子也有!總之,我們每人都可以不花分毫自己替自己起卦,但我們切要知道的是,在這行為過程中定會招涉鬼神!筆者身為基督徒,一定不會以身試法,和邪靈沾上關係。就像C S Lewis的《Screwtape Letters》護教小說中,試問基督徒怎會在地球上做隻小魔鬼Wormwood向地下的大魔鬼Screwtape討教呢?
筆者私下得出以上結論後,對《易經》就此止步,但直接換來兩種日後很受用的處世心態。一是以後凡有人在我面前大拋《易經》之道或什麼風水術數,不管他們是「為我好」免費「贈你兩句」,或是勸我可寧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其實是「想做我生意」的話,一概不會打動我,因為我掌握到《易經》這一龐大系統的基礎概念可能比他們更全面;二是我慶幸擁有了最強的理據不去占卜(因為不想問鬼神),亦再沒須要接觸任何術數師(因為我自己也懂得怎樣起卦)和再沒有衝動去驗證風水學說的真偽(因為我不想打砸他人飯碗)。
奈何處身在今天的香港,滿城盡是風水客。主流媒體還推波助瀾全方位促銷,我也只得肉隨砧板上,敢怒不敢言。
祝廣大球友虎年在球場上虎虎生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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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於《信報》,現經作者修訂重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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